從空洞的「音樂國際化」到具體的「音樂出口」

重新檢視台灣音樂市場的現實,讓口號成為具體的行動方針。

從空洞的「音樂國際化」到具體的「音樂出口」
Photo by Midjourney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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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週一,顏社創辦人迪拉胖在臉書上寫道

國際化的童話。
 
我猜侯孝賢和王家衛一開始拍自己的片,也沒有想什麼國際化,他們想的就是要用有限的資源拍出自己的片。
 
看過坂本龍一的自傳和一些訪問,YMO 一開始想的也不是國際化,想做的是超帥的音樂,他們從學運左派養分迸發的現代「流行」音樂,後來成為代表神秘東洋的聲音。
 
從官到產,音樂圈突然都心心念念著讓市場國際化,各種流行音樂論壇言必稱 K-Pop 模式,詠嘆九零華流兵馬俑風華,從頂流到獨立,這一兩年的新專輯都想著國際化,然後我們就聽到許多徒具形式匠氣十足的悲傷唱片一張張被做出來……
 
國際化成為國際扁平化。

這段話引發不少迴響。有人認為目前有些台灣音樂只是徒有國際化模板的空殼;也有人認為音樂做出個性,自然會被國際看見

「國際化」的迷思

我不清楚有哪些新專輯「都想著國際化」,或哪些音樂是套國際化的模板做出來的,然而奇怪的是大家似乎對此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。我認為如果真有這個現象,大可以直接點名哪些專輯、他們的創作手法與概念為何、採用何種國際化的模板、美學與商業的成效分別如何。隱晦籠統的暗示很難讓討論往下延伸,只能加深某些刻板印象,最後大家都因為缺乏具體的討論標的而似懂非懂。

如果你有想到這種「想著國際化」的案例,歡迎到最下面 👇 一起留言討論。

另一方面,我也不覺得音樂做得好或有個性,就一定會被人看見。舉例來說,每年金音創作獎的電音與爵士入圍專輯,在 Spotify 上的聆聽次數連搖滾和嘻哈的 1% 都不到;相對地,流行與偶像等在形式和內容上普遍有公式可循的音樂,卻能屢創排行紀錄。稍微想一下,你可以發現這類反例俯拾即是。想著國際化不見得會讓音樂變難聽或乏人問津,不想著國際化也不一定就是加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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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方圖表中,我們列出所有入圍 2022 年金音創作獎類型專輯的作品並計算其 Spotify 每日平均聆聽數。計算方式為:

專輯所有曲目聆聽數合計 ÷ 專輯發行日至 2023 年 4 月 11 日之天數

可以看出同樣是入圍金音創作獎,不同類型的音樂產值天差地遠,證明音樂品質不必然反映出商業成就。

「好聲音不寂寞」、「好內容自帶流量」都是心靈雞湯式的幹話,若它們說的是事實,天底下不會存在任何行銷與業務人員,不會有人認為自己懷才不遇,所有企業可以直接裁撤商務開發部門。

一項事物是否受人歡迎,品質好壞只是多種決定因素之一,甚至何謂好壞也不總是有一致的標準。一道我嚐起來平凡無奇的菜餚,可能因為便宜、帶有家鄉味、擺盤美觀,而讓你願意買單。如果不管其他因素,只論有沒有想著國際化,那麼侯孝賢、王家衛、坂本龍一只是特例,更多的是你我早已遺忘、沒有留下可觀成績的創作人。

反過來想,如果一張專輯匠氣十足,但能靠著精巧的商業操作而為台灣搏得正面的國際聲量、甚至賺進大量外匯,那應該是件可喜之事。音樂品質與商業成就的關係向來就不是高度正相關或負相關。網路上常見到歌迷對商業嗤之以鼻,卻不知道內容以外的事都與商業有關,舉凡社群媒體上的宣傳貼文到表演場館、售票系統和串流平台的營運,中間都少不了金錢流動。正因為音樂這一行業有利可圖,才會有人花錢投資產業的軟硬體,讓你可以隨時上網聽音樂、買門票、享受舒適的娛樂聲光體驗。我們需要商業上成功(但不見得美學上成功)的音樂讓產業成長,也需要美學上成功(但不見得商業上成功)的音樂來創造多元的環境和消費選擇,兩者並不衝突。

迪拉應該不是真的反對國際化,要不然顏社就不會在 Bandcamp 上架專輯。他可能只是觀察到某些新進音樂人過度追逐潮流、缺乏經過自己反芻的思考與美學脈絡,結果不小心紮了一個國際化的稻草人。